【安艾】I know you will

*给 @薄荷@波纹组天下第一 的梗交换!

*日记体,作者是埃米的儿子

*ooc属于我,他们属于彼此

算是BGM:Young and Beautiful


4月10日,长达三个月的工作终于告一段落,老板也对我的工作成果十分满意,批准我整整两星期的长假,让我得以抽出时间回故乡看看。说实话,我很久没回故乡了,以至于对那里的记忆都有些模糊不清。但那里是一处山青水美的世外桃源,相信任谁到了心情都会变得格外好的。

 

 

我父亲专门给我打了一通电话叫我回家去,不然我是准备和妻子一同去邻近的大城市里好好玩一通的,毕竟乡下哪里有城里这么多的乐子呢。可我听说是我父亲姐姐的丈夫——也就是我的姑父近来去世了,让我听了难过不已。他无论在家族里还是镇上都是位受人尊敬的、非常有名望的一位老人,因此听说他忽然与世长辞,镇上人纷纷前来哀悼,并自发为他送葬。父亲在电话里郑重其事地说,这也是姑母的意思。她一方面挂念我的同时,另一方面念及我记者的身份,希望我对她做一次不那么正式的采访,刊登在报纸上最好。

 

 

我听了有些啼笑皆非,就算我愿意地去完成它,相比之下主编大概会直接认为我脑子生了毛病并延长我的假期。可我的姑母已经六十余岁了,他们夫妻从小对我很好,经常将我从母亲的拖鞋下解救出来,故我从来不会拒绝她任何的要求。而且姑母罹患阿尔兹海默症多年,她早就除了我那刚刚去世的姑父变得不认识任何人了。

 

 

我实在于心不忍,只好应允下来。

 

 

我的姑母名叫艾比,年轻时十分美丽,拥有一头罕见的、晚霞一般的红发和雪白娇嫩的肌肤。据我父亲的回忆,我姑母被许多英俊帅气的小伙子倾心,却一个都没有看上,说要嫁就嫁全世界最好的男人。

 

 

父亲在讲述到这里时感慨地摇了摇头。“唉,当时村里人都认为老姐是在做白日梦,毕竟我们当时只是一户普通的乡下人家而已。可我真为老姐感到高兴,她是真的找到了全世界最好的男人啊!”父亲脸上遍布皱纹,说话时竟然抹起了眼泪。虽然只有一点,也足够我震惊好一阵子的了。要知道上一次见他哭还是我结婚的时候呢!

 

 

我其实对此还是深表赞同。毕竟我再也没有见过任何一个男人对他的妻子,能比姑父对姑母更好的了。

 

 

姑父——安迷修先生的葬礼被安排在湖边。我自发地走进送葬的人群里,同他们一起肃穆地低下头为他祈祷。姑母被我的姐姐们搀扶着——她们都很好地继承了她的红发,在人群中十分显眼——但岁月的风霜已将姑母的头发浸染成了花白色。她看起来更矮小了,我凑近她,她不再清澈的红色眼睛一直望向棺椁的方向,像一位执着的守望者。我俯下身去轻声打招呼,让姑母得以在有些大声的葬礼进行曲中听清我的声音。她的心情明显愉快起来,眼眸也明亮了不少,这让我相当惊讶。没想到她竟然还认得我,很明显她连与过去的自己十分相像的女儿都时时忘记呢。

 

 

她对我摆了摆手,示意我葬礼结束后再详谈。此时人们都已经聚集在棺木边上规规矩矩地站好,大抵是弥撒要开始了。神父洒了圣水,在胸口划了十字,接着开始念起长长的祷文。“他生前是位善良的勇士,仁慈的父将永远以他为荣,愿上主给他开启天门,使他返回家乡。在那里没有死亡,只有永远的福乐,阿门。”

 

 

每个人脸上都流露出悲伤的神色,他们中的数个甚至呜呜地哭了起来。这情绪感染了我,让我也忍不住想要落泪。我向姑母的方向望去,她却比我要平静许多。众人将手中的白玫瑰纷纷置放在棺木周围,待这一切结束后。我的姑母蹲了下来,又在他们的目光里缓缓跪在旁边。紧接着,她闭上眼睛,用脸颊贴着那冰冷的、载着我姑父的灵魂去往天国的小舟的表面,紧紧地拥抱着它。

 

 

“别了,我的骑士。”她用极细小的声音喃喃道,我却听得清清楚楚,“希望你不会在天父的身旁等我太久。”

 

 

 

大概一个小时之后我回到了童年的旧房子,确切来说是我姑父生前与姑母共同生活了几十年悠长岁月的地方。 我仍然记得,姑父对园艺十分热衷,甚至在门前开辟了一亩菜圃,只可惜当我凑近观察时,发现已经许久无人打理,以至于早成了杂草的乐园。我注意到原本种蔬菜的地方被隔开了一片,其中插着些枯萎多时的鲜花根茎,其中玫瑰和郁金香芬芳的残骸还依稀可辨。不难推测,姑母一直以来都未能消磨掉对这些美丽植物的热爱,因此那个深爱她的男人精心培育这些,以此讨她欢心。

 

 

她帮我打开了门,并坚持活动着她那嘎吱作响的关节和僵硬枯槁的四肢打扫起屋子里堆积的灰尘来。我心疼地想要上前帮忙,却被她制止了。她大概是不想跟我解释过多的东西,我便也不再提。打扫完毕后她示意我在客厅坐下,并为我倒了一杯茶。

 

 

苦瓜的味道很浓郁,混在奶茶里别提多让人难以下咽了。这小镇风味我过了多少年也无福消受,可姑母偏偏喜欢的不得了,每次都要再在茶壶里另放三颗方糖。真不知道姑父对此是如何忍受的。姑母先是询问了一些我的近况,而后很快地切入正题。“我跟他的记忆正在逐渐流失,”她说,“我有预感,很快它们就要和他一起离开我了。命运多么残酷,它把我的一切都带走了。”

 

 

她说到这里终于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眼睛,接着开始了她那漫长的讲述:“我第一次见到他——安迷修,还是在1943年的夏天呢。”

 

 

我问姑母:“你们是在哪里相遇的呢?”

 

 

姑母想了许久,我便坐在一旁耐心地等。她痛苦地敲着脑袋,似乎在埋怨自己患病的躯体。“那天香水街的公馆里举行了一场宴会,”她说,“我被那里面华丽优雅的气氛所吸引,忍不住躲在一边偷偷向里面张望,结果被安迷修那个家伙给发现了。他邀请我进去,我拼命地摇头。他便带我去换了一件礼服,那是我见过最漂亮的衣服了。”

 

 

“我穿上了礼服,可还是没有勇气走进去。因为即使套上光鲜的外衣,我骨子里也只是个乡下女孩罢了。安迷修对我笑了笑,他说,‘那我就在这里陪你吧。'我简直不能更害羞了,结结巴巴地问他为何要这么做,他说‘为可爱的小姐们带来笑容,是理所应当的事。'

 

 

“是不是傻极了?可他就是那样一个人。我想要将礼服的钱还给他,他却拒绝了,称那是一件见面礼。我觉得非常过意不去,便用口袋里所有的钱买了一大束郁金香。它们多漂亮啊!我每天去工作时路过花店,都要忍不住驻足好久。那是我那时能想到最贵重的回礼了。”

 

 

“他好像很惊讶似的收下了,并问了我的名字。之后这个讨厌又缠人的男人便三天两头过来打扰我。他可不是姐喜欢的类型!”

 

 

姑母激动地挥舞着手臂,难得她这么有精神。姐姐同我说,她患病后无精打采有些时日了,除非姑父在场,她才能出门走动一时半刻。我听见她的自称,在她的意识里,似乎已经回到了几十年前。面前的我也并非她已经成家的侄子,而是一位同她一般年轻的、棉线厂的同事。

 

 

她开始翻箱倒柜,从她的梳妆匣最深处取出一小瓶玫瑰香油。那东西实在有年头了,早就过了保质期,以至于传来一股隐隐约约的腐烂味道。可我仍能从外观和包装上辨认出,在那个年代,这东西绝不是姑母的家庭、经济状况能用得起的上等货。我大概可以猜到,它八成是定情信物之类的东西。姑母提到这是他们的一次约会时,姑父送给她的礼物——装在精美的礼盒里又精心系上了红丝带,而那时她穿着破旧的工服,手指沾满五颜六色的染剂。

 

 

她流露出窘迫的神色,双颊羞得通红,转身想要跑开。可在她转身的瞬间,她便被身后人紧紧地拉住了手腕(在这里我倾向于姑父当时想要抱住姑母,但碍于有所唐突并没有那么做)。“我没有办法不去想你,艾比小姐。我多么希望又多么不希望你从我脑海里溜走。请允许在下留在你身边吧。”姑父这么说了。

 

 

但我那可怜的姑父还是挨了一巴掌加一脚,他大概在前线都没有被这样打过。噢,对了,姑父是个军官,虽然并没有多高的军衔,也算看起来非常体面了。而姑母彼时正在棉线厂里工作,在那个年代女孩子们总是要早早出去工作来为家庭分担压力的。因此当得知安迷修先生爱上了一个低微到不能再低微的底层劳动者、并执意要和她结婚的时候,他的那些同僚全都嘲笑他是个蠢蛋。要知道他们只要在上流宴会中用些功夫,就可能被那些前来此处避难的贵族老爷家的千金们看中,名利双收。

 

 

然而他坚定而正气凛然地回答道:“艾比小姐拥有这世上最纯洁无瑕的内心,而且她是那么美,她将来会带给我的那些无形财富一万个富家小姐也比不上。在下此生非她不可。”当那些人变本加厉地嘲讽他“那种浑身上下透着穷酸气、为了钱什么都做的廉价女人,你可以在烟花场里找到一大把”时,说话的人被姑父打的面目全非,眼睛都瞎了一只。据说从没人见过他那么生气,平日里对谁都和和气气的五官都扭成了一团,怒吼着要那人收回说过的混账话。

 

 

姑母不知从哪里听说后,感动得大哭了一场——于是他们还没等战争结束就迅速地结了婚,这总归是不太稳妥。很快,姑父就被派到前线去了,毕竟战争是不会在乎一个士兵是否新婚燕尔的。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可我姑母除了每日提心吊胆地等待她的丈夫平安归来,也别无他法了。

 

 

我的父亲说,姑母独自在家的那一段时日,看起来仿佛瞒不在乎,还把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邻居问起时,她便挺直了胸脯回答:“他那么厉害,区区战争是打不倒的!”然而夜里她却总是失眠,偷偷爬起来为姑父祈祷。

 

 

还好上帝保佑这对幸运的年轻夫妻,战争结束后姑父平安归来了,只是少了一只手——不过姑母并不在乎,因为总比在战场上丧命的士兵们要幸运的多了。他们俩相拥而泣恍如隔世,姑父甚至用单手把姑母抱着举了起来。我听到这段非常感动,甚至有些羡慕起我那两个姐姐来。爱情的结晶,这个词用在她们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没过多久我父亲也和我母亲结婚,随后便有了我。从我记事起,姑母一家便十分幸福美满,上帝果然是会对善良的人们降下美好的福祉的。姑父会做些花里胡哨的点心,比如苹果派之类出现在富贵人家下午茶宴上的东西,非常能得小孩子们喜欢。他那木头义肢在阳光下翻飞着揉面的时候,仿佛天父亲临。

 

 

我也伤感起来,怀念我姑父安迷修先生,并惋惜为何他是一个如此好的人,却早早就离开人世。我看向姑母,她此刻安安静静地低垂着眉目,我知道她自从患病以来加速衰老了许多,容颜不再,精神颓靡,而这一切都随着把灵魂深处所有的爱奉献于她的那个人永远地离去了。但在我看来,若我能在梦中有幸与安迷修先生的魂灵相遇,我会开口询问:“你仍然爱如今已苍老成这副模样的艾比小姐吗?”

 

 

我这样想着,很快便意识到这是个多余的想法。因为他的回答,必定会是“是”。

 

 

我问姑母:“没有什么要补充的了吗?”

 

 

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似乎她的记忆正在病魔的掌控中奋力地挣扎。突然,她抬起头来,眼角沁出了泪水:“他对我说,他留给了我一份宝物。”她说,“可我找不到它,他不在了,我哪里都找不到。”

 

 

她大哭起来,像个离开了襁褓的孩童一般哭泣着。我连忙轻轻抚摸她的后背,过了一会儿后她平静下来,并依赖地把头靠在我的腹部——我恍然间想起来,现在我应该与年轻时的姑父差不多高。我轻轻地问她姑父有没有对此留下什么线索,她摇了摇头,抽泣着回答自己什么也回忆不起来了。

 

我只得继续安抚她,并努力回想姑母所叙述的故事中潜藏的些微线索。我想到他们初次见面时,他们互相赠送的礼物——于是我跑出屋外,在菜圃里那几支枯萎的鲜花下的泥土里翻找起来。果不其然,那里面深埋了一只铁盒,虽然已经上了些锈,但依稀可见上面精致的花纹,并绑着鲜红的玫瑰色丝带,一如姐姐们和年轻的姑母的头发。我心里涌上一阵虔诚,轻手轻脚地将它打开——那里面放着一件上世纪风格华美的礼服裙,还有一枚散发着浓郁香味的郁金香胸针——看来是姑父精心用香油熏过的。我想起姑父在下葬时,身着笔挺的西装,他大概是想和姑母跳那一支初见时没能跳起的舞吧。

 

 

我把它们拿给姑母看。令我惊奇的是,姑母竟然恢复了平静,连双手都不再颤抖。她只是不停地摩挲着,甚至用脸颊去轻轻地蹭了蹭。“谢谢。”她说。但我不知道她这一句是在说给谁听。

 

 

之后姑母保持着这个姿势,再也没同我说过一句话。我也心照不宣地不再去打扰她,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她的房子。在门外不远的地方,父亲和两个姐姐已在那里等候多时,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擦着眼睛。在打点完接下来的繁杂事务之后,我驱车回到了城里,并写下了这篇日记。我已经改变了主意,准备把它投进《故事》杂志的邮箱,期冀即使有一天我也如同他们一般离去了的话,他们的爱情也能长留在人间,如同年年静静盛放的鲜花一般。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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