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莉24h/瑞凯】天涯海角

*现pa瑞凯,破镜重圆

*ooc属于我,他们属于彼此



1

第734只羊。凯莉烦躁地一挥胳膊,裸露的皮肤啪地拍在眼皮上,借着薄汗粘连在了一起。她干脆不想睡了,起身按亮充电中的手机屏幕。青白发冷的光线毫不留情地冲进虹膜,刺眼的一大片让她忍不住眯起眼睛。

她掐灭心下蠢蠢躁动的一点点期待,转而去床头柜里摸烟盒。她非要勉强自己做出一个极限的姿势,很快遭了报应——屋漏偏逢连夜雨,她肩部的肌肉在一声钝响后痉挛了。脚趾和后背此起彼伏的剧痛让她在喉咙里喊出压抑着的尖叫之后滚到了床下。

艾比推门进来,打开了灯:“造反?”

凯莉从床边探出头,费力将“我没事我很好你快点滚回去睡觉”意味的眼神抛向对方,随后整个人又塌了回去。艾比呸了一声,骂了一句“半夜发疯给我小声点”,门便吱呀关上了。凯莉不想理她,从屁股下面摸出手机。她更加懊恼地发现屏幕刚刚从床上掉下时磕碎了一个角。

她按亮屏幕,叹了声意料之中。新信息:0。

凯莉翻身上床躺好。明天是星期二,和她衣柜里胡乱堆着的西装下裙一样普通平淡,就意味着明天没有什么特别的,她要套上那条皱皱巴巴又死气沉沉的灰裙子,乘上地铁头顶半个城市的阴郁天气上班去。她强迫自己重新闭上眼睛,双手交叠搭在被子上,继续跟那些没完没了蹦跳的羊群纠缠不休,第七百三十几来着?……算了管他呢。 

小羊羔跳啊跳啊,天上朵朵白云飘来飘去,凯莉努力地让自己的精神集中在数羊上,可是兜兜转转,她发现她努力想要避开的那个名词就是格瑞。就算她嘴里疯狂念叨着数字,那个名字也怎么赶都赶不走——她必须得承认再这样一个无眠之夜里她没法不去想他。她也懒得去细数这是第几次失眠。习惯成自然,她想自己肯定是个糟糕的牧羊人,她的牧场里每晚都凭空多出或者少去好几百只小羊。

凯莉在心里道了一声害,想男人就想呗,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就没什么不能接着想的。他们俩是在大学里认识的,同班同学,然而半年之后才说第一句话。缘是格瑞本来就是块闷闷的木头,白长一张祸国殃民的好看皮囊,既没有自觉也不懂得好好利用,那双长睫毛的眼睛停留最多的地方肯定是数学习题物理公式,而绝对不会是班里屈指可数却不妨碍花枝招展的女孩子。无聊的男人,认识第一天凯莉就给格瑞下了定义,她光芒四射的世界里理所当然不需要这样的家伙。

一切的起点是大一下半年班里有个富二代办生日趴,豪迈地请全班同学去他家的海边别墅狂欢一夜。凯莉一贯秉持着免费热闹不看白不看的原则,欣欣然地勾着闺蜜的肩过去了。餐桌上放了几瓶啤酒,她以前从没尝过这东西。于是推杯换盏之后,她感觉整个人都飘浮在了空中,跟着闪烁的灯光旋转不停。

她摇摇晃晃而不自知,一挑眼瞥到格瑞正坐在远离人群的位置,一副漠不关心的神情。她便借着酒劲过去搭了话,说嘿你怎么不去跟着一起玩儿啊。身边的男孩并未转头看他,抛出一句没带半点温度的“无聊,浪费时间”。

凯莉问那你跟来干嘛,格瑞向着人群的方向示意,说那边的金发笨蛋是我发小,本来没兴趣,硬拉我来的。凯莉说哦,那还真是难为你了。格瑞说你呢,怎么不去和他们一起热闹。凯莉摆摆手说他们不行,一个帅哥都没有,入不了本小姐的眼。

凯莉想大概那时候向自己投来的,大概是看醉鬼一般的眼神,只不过胸口猝不及防上涌的一阵呕意冲散了其他乱七八糟的想法,促使她踉跄着支撑自己站起来,却茫然发现自己并不知晓身处的陌生房子里卫生间的位置。身后依旧人声鼎沸,她却像像突然被雷劈了一样傻站在原地。此时一直强有力的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整个人支撑起来。

“我扶你去。”格瑞说。

凯莉点了点头,强忍着越来越清晰的恶心感示意他慢点走。她很快反应过来自己正被用一个非常不绅士且非常不舒服的姿势架着,如同一个倒霉地被警察逮住的笨贼。

然而她根本说不出话,所幸并没有人关注他们的位置。等终于到了厕所,她便再也顾不得什么形象地趴在马桶边上呕吐起来。格瑞站在门外,果真像极了一截沉默的木头。

“你就不能对女孩子温柔一点吗!”倒空胃袋的凯莉双腿发软。似乎是看出这一点的格瑞却令人意外地伸手扶住了她,这让凯莉本来在喉口准备就绪的怒气消散了大半。“你——你这人真是,太奇怪了。”

格瑞唇角却微不可见地出现了一点笑意。“彼此彼此。”他说。


2

“又失眠了?”

早上6点,艾比打着哈欠,从对面房间里摇摇晃晃地走出来。凯莉这会儿正顶着熊猫般浓重的黑眼圈冲速溶咖啡,由于睡眠不足的缘故咖啡粉洒出了些许,落在玻璃桌板上像是待燃的火药。“没,睡了两小时。”她回答道。滚水哗啦啦倾斜而下,有几滴溅上她手指,让她捂着手搓了又搓。

“就你这样儿还上班?你到那儿,一大早就出问题,你们部门主管那死八婆不得把你活吞了啊?”艾比接过热水壶,兀自撕开另一包咖啡倒进保温杯,“听姐的,今天先别去了,我都怕你这晃晃悠悠的样子走大道上被刮了碰了可怎么办,你父母又不在这。”

“刮了就刮了呗,这不有你吗。”凯莉从牙缝里寄出一声嘲笑,笑声很快氤氲模糊在咖啡的热气里。她灌了一口,舌头被狠狠烫了下,嘶嘶哈哈半天又接道,“你怎么还不滚啊?等你那高大帅气老男友来接?”

然后她就被隔空飞来的抱枕砸了满脸。艾比这小妮子哪都小,就是嗓门大,骂起脏话来更是一套一套的。“凯莉你没良心!不管你了你自己看着办!”紧接着是噼里啪啦的收拾声,靴子踩地的踏踏声和门砰地一声关上发出的响声。凯莉把抱枕抱在怀里,长呼了一口气闭上眼睛。铺天盖地的黑暗笼罩了她,那里面本该什么也没有,却偏偏有张欠打到几点的冰块脸。凯莉皱着眉闭目养神,此时却突然传来钥匙开门的哗啦声。她一睁眼,艾比噔噔噔噔地又冲过来,一巴掌呼上她的双颊。

“凯莉,姐非常郑重地跟你说,别再想你那前男友了。”艾比瞪大的眼瞳里是满满当当的认真,“人家出国了,那句话怎么说的?‘你喜欢的男孩都会像你的青春一样一去不复返’。天涯何处无芳草好不好,干嘛非得老想着那棵圣诞树啊?”

凯莉被她的比喻逗笑,一巴掌打了回去。“去你的臭丫头,谁想他了,本小姐想昨天死八婆安排那报告呢。”她站起身来,把艾比往大门的方向推,“赶紧走,上班要迟到了。”

“你今天不许上班了听到没!”

门再次轰然巨响,紧接着是彻底向她袭来的寂静。凯莉重新窝回沙发上,重新闭目养神,想着再睡个回笼觉。如果睡过了也就过了,凯莉打算顺其自然,如果就此一睡不醒,想来好像也不错。

哪儿那么容易不去想。如果放下过去或者干脆忘记那么容易,人间的痛苦会不会少了一半。凯莉曾经觉得她自己就是天下第一大牛逼,拳打白莲脚踢绿茶,狗男人给本小姐提鞋都不配。她也想过等和格瑞腻了就去找下一个更好的,结果也不知道如今这样是不是自作自受。

一开始凯莉是带了报复心的。凯莉小姐极记仇,几乎使出了浑身解数恶作剧。格瑞则完全不吃这套——谁能想到世上竟有能完美闪避拖把陷阱和水瓶芥末的人呢?

在某个凯莉钻研花式新恶作剧的下午,格瑞走到她面前站定。凯莉抬头去看那张可以称得上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脸,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句:“有事?”谁料这人接下来的爆炸性发言差点让她从椅子上摔下去。

“你喜欢我?”

“???您有事儿吗?”

“有人跟我说一个女孩子喜欢你,就会想方设法引起你的注意。”格瑞的表情可怕地揭示出他并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所以,你?”

凯莉哭笑不得,气得眉毛抽筋。她站了起来,怒视着面前毫无自觉的家伙。“帅哥,容我提醒你一句。”她强忍着内心想要狠狠踩这自大狂一脚的冲动,“咱们学校出门右拐就是地铁站,坐两站就到医院,你现在去挂个脑科专家号没准还有痊愈的可能。”

“是吗。”格瑞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讥讽,托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随后认真地抬起头来直视她的眼睛。“我想错了,但没关系。我对你有意思,要不要和我交往试试?”

停,在这儿停下吧。凯莉睁开眼睛用力捏了一下山根,后来格瑞说了什么,她自己又作了什么答复,她早就不甚记得。她唯一难忘的只有漫不经心蹦跶了十几年的心脏头一次山崩海啸般跳动起来。什么叫少年不识爱恨一生最心动,大概也就是那一瞬。


然而随后一年前她们关系破裂的那个夜晚唐突地紧随其后冲入脑海,破碎的玻璃杯跟倾泻而下的鲜红酒液触目惊心,像是一场刚刚完结的谋杀。她记得她颤抖发痛的手指和格瑞晦暗难明的侧脸。他说:“好。但我请求你不要忘记。”

好烂的情话。凯莉冷笑的唇角抽动不停,强撑着没有直直坠落下去。可这句话真就像一枚钢钉般直直刺进骨髓,让她时刻也没法忘记。

没法忘记格瑞。

所以说这男人还真精明。


3

“你们俩当初那么好,到底为什么会分手?”

“不配呗。”

放在以前,若凯莉听到有人这么说,她会一脸笑里藏刀,抱着臂冷眼旁观,看看那人狗嘴里还能吐出什么象牙来。可如今却也没想到,说出这句话的人会是自己。

大三那年格瑞当了某社团的副社长,社团里也多了几个暗恋格瑞的学妹。如同校园八点档恋爱剧那样无聊地,几个女生在社团活动室门口看见正百无聊赖地等格瑞的凯莉,便站在不远不近的位置阴阳怪气地嘲讽,嚷嚷着凯莉配不上格瑞。

“我是真的觉得学长女朋友配不上他诶。学长今年刚拿了演讲比赛亚军来着我记得?而且人长得那么帅,学习又好,那女的我听说大一的时候总跟男生出去鬼混诶!”

“听谁说的?”

那个正煞有介事地大嚼舌根的小姑娘一转头,正对上凯莉温和无害的笑容。小姑娘见她过来,不屑地翻了个白眼,装腔拿调地喊了声学姐好。凯莉比了个示意她附耳过来的手势,随即贴近她的耳侧。“我不配,那你就配吗?宿舍楼前钥匙三块一把,您配几把?”她的声音温柔地像是春雨,却字字戳中心窝。

小姑娘脸色大变,张口想要还嘴。然而戏剧性地,此时格瑞刚巧从门内出来,直直对上了面前的骚动,大步走了过来。几个人倒是怂的很快,看见格瑞集体闭嘴,只剩那个说话的小姑娘憋红了脸颊,一副不服气的样子。“诶,冰块脸,这你学妹?”凯莉依旧笑盈盈地开口,“贵社团这么厉害的吗?大一的学妹都学会造谣了?”

几个小姑娘随即便挨了格瑞狠狠一记眼刀。“注意言辞。”——是毕业前听到格瑞对她们说的最后一句话。

格瑞的确是模范男友。一开始凯莉以为他是夜晚落满月光色积雪的青松,但说真的,艾比的比喻很贴切,他就是一棵圣诞树。虽然本质也是松,叶子是针刺,挺拔而冷硬,但其实要温暖的多了。当她拥抱格瑞时,至少能感觉到他沉稳鼓动的心脏以及能够切切实实传递给她的暖流。他们偶尔也会亲吻,或者进入少儿不宜环节。即便她从不在明面上提起,或是干脆置之一笑,她也明白有什么东西在生根发芽,或许就是爱吧。

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它就已经成势不可当之势抽芽生长,插进心脏,将她与格瑞绑在了一起。

凯莉曾经一度觉得自己不需要什么爱情。16岁开始早恋,比格瑞帅的多也会讲情话的多的男生也曾拜倒在石榴裙下,然而她摆摆手轻描淡写丢下一句腻了,从此一刀两断江湖不见。她从来只将与男人的关系当做无聊生活的调剂,华丽淋漓的一碗佛跳墙中添上的一勺重口味的酱汁。说真的,格瑞这样白粥一般寡淡无味的家伙她一开始还瞧不上眼呢。

但分手之后,一切都结束之后。她转过身去,不去看格瑞离开时的背影如何,任由厚重的积雨云凝滞在头顶。她仍不承认自己已经病入膏肓。

毕业前夕格瑞要出国的消息是经由他人的口舌传入她耳中的。彼时她正和安莉洁在商场逛街,嘈杂的音乐和售货员不合时宜的一声叫喊掩盖了电波里传来的声音。凯莉用肩膀夹着手机,右手还拿着一条长裙,大声冲话筒喊着你说什么我听不清,等下再打来好吗,那头的人实在忍无可忍,用最高分贝大吼了一句“你男朋友要出国了你丫还有心情逛街!”

她愣在当场,耳膜传来些微的刺痛,余音在颅腔内漫反射,碰撞颅骨振动发出细小嗡鸣。手机差点滑落,她将那冰凉的金属握在手里,拨通了格瑞的电话。她在心里默念快点接,格瑞你他妈的快点接。然而嘟声响了又响,最终沉寂下去。

凯莉再也没有继续逛街的心情。她从来没

兴趣搞什么异地恋,更何况远隔重洋,难道所谓的广岛之恋很浪漫吗?别扯了,爱情什么的在现实面前只是玻璃娃娃,海誓山盟说来多动人,其实轻轻一碰就会稀里哗啦地碎掉。

她坐上回校的出租车后格瑞的电话回拨过来。她接起,一个急切的喂脱口而出。“我刚刚在留学机构,没看手机。”格瑞的声音有些模糊,但还是平淡的调子,“凯莉,我要出国了。”

“那么你是什么意思呢?”她因愤怒而使得声带颤抖起来,“格瑞,要分手吗?”

“……”

凯莉最讨厌的一点就是他总是这样,在她迫切渴求答案时用沉默来回应。他什么都不说,那么这样最好,也别指望她会说出什么来推动情况变好。她丢下手机,双手抵住了自己的额头。眼眶酸的要命,但还是什么都没有从里面流出来。

所以直到毕业晚会之前,他们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或是见过对方一面。凯莉没有想到这种形式上的热闹格瑞居然也会出现。他正不易察觉地四处张望着,凯莉便便拨开人群准备到他边上去。然而此时一个满脸滚烫醉意的学妹跌跌撞撞朝这边跑过来,一头栽进格瑞怀里。

这明显是预谋好的。那名学妹死死抱住格瑞的腰,大声地喊着格瑞学长我喜欢你两年了,我努力考上了跟你同一所学校所以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会场因这句惊雷般的醉话寂静下来,随后有人开始起哄。但也有人发现了此时费力挤到格瑞面前站定的凯莉。她的头发被身边几人的胳膊蹭得有些凌乱,脸色难看极了,没有人见过她这样愤怒外露的样子因此纷纷噤声。她随手抓起桌上的盛着红酒的玻璃杯,酒液劈头盖脸泼了学妹一身。她浑身发抖地说出分手吧格瑞,五个字挤过牙缝,听来支离破碎,有些强行的决绝。

她不敢抬头去看格瑞。她也不会承认,她害怕在那双骤然暗淡下来的紫罗兰色瞳孔里看见反而如同落水狗般的自己。

他说,好。

所以到底谁不配啊?她后来自嘲地问。

是我不配。


4

凯莉没有想到格瑞会在这时突然打电话来。

陌生号码,海外,伴着稍显吵闹的摇滚乐在她仍沉浸在胡思乱想和回忆旧日时像一颗定时炸弹般在身后炸起。因睡眠不足而徘徊在崩溃边缘的神经险些崩短,让她大声咒骂了一句。但她仍然急切地接起电话,耳膜门户大开,将横跨大洋的电波迎入耳廓。

“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格瑞周围很安静,更显得他的声音像一滴水落入海面,只带起小小一片涟漪。凯莉想着果然,果然还是这样。他好像就从来没有因为什么事动容过一般,即使整整两年未曾联系,忽然打来的电话,开场白也是劈头盖脸没头没尾的一句。一股无名火从心头窜起,她刻意地放任语调变得刻薄,闭上眼睛恶狠狠地给予回答。

“什么怎么样,跟你有关系吗?我们已经分手了。”

“我知道。”

“那么格瑞大高手,突然打过来有何贵干?嫌国际漫游太便宜了吗?”

“……生日。”

“什么?我没听清。”

“下周四,是你的生日。”他缓缓地说,声音透出微妙的压抑,“我有东西要送你。”

“好啊,让我猜猜是核弹还是生化武器?怎么送?空运恐怕行不通,要走海路吗?”

格瑞仿佛没有听见她句句带刺的讥讽一般,继续自顾自地抛下另一颗炸弹:“我会回国一天,我们可以当面说。告诉我你的住址?不方便的话,约在哪里的咖啡馆也可以。”

“我凭什么告诉你。”凯莉简直要气疯了。这男人一点没变,说话完全不会看气氛,自以为是自说自话狂妄自大。她很想将手机丢出去,看着它在地上摔作两半,这样就再也接收不到那个讨厌男人的任何讯息。然而她才刚刚从漫长无边的无眠夜晚里挣扎出来,眼巴巴地一遍又一遍地按亮手机屏幕,被刺眼强光跟辐射拍了满脸,却还不死心。她太痛恨这样的自己了,她凯莉从前高高在上天地不屑,可自始至终都愚蠢到没能发现,遇到格瑞之后,就一直被玩弄在股掌之间。

但格瑞说:“因为,我非常想你。”

他的自说自话就是能随随便便让她堆砌许久的防线分崩离析。

凯莉恍然想起,为什么会忘记自己的生日。他们分开两年,格瑞干净利落地离开她的生活后没多久便到了她的生日。他们会去星光密布的地方,最好是海边,能听见海浪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地拍打在礁石。格瑞会破天荒地允许凯莉骑在他背上,他奔跑起来,浪潮声便成了脚步声的和音。

凯莉会搂住格瑞的脖子,当风将她的头发向后吹去的时候她会大喊出声。呜哩哇啦的,怎么开心怎么来。她说格瑞星星好多啊!反正你是天下第一大高手,摘下一颗送本小姐怎么样——


他不回答,她也无所谓,反正她并不强求那一个答案。

因为星星永远耀眼,且永远触手不可及。

他们分手之后凯莉独自过了第一个生日。她跟艾比说了她要出去散心,这实则是个蹩脚的谎话。她反锁家门,几大听啤酒一股脑儿倒进胃袋,生日歌被她唱得调不知道走到哪里,像是坏掉的八音盒,听来有种别样的心酸。

第二天她起来时已近正午,阳光反射在她脸上像是锐利的刀子。她断片了,睁眼时头疼欲裂,随后喉管内有异物上涌,就这样秽物猝不及防淋了一身。这便直接导致之后她一听生日歌就脑袋发痛,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从此再也不参加任何生日派对。


结果这个害她再也没吃过生日蛋糕的家伙突然轻描淡写地给她来了一句,我想帮你庆祝生日。

我非常想你。


凭什么啊格瑞?凭什么啊?


凯莉抹了把脸,深吸了几口气。电话那头的格瑞安安静静地等着她的答复,此刻他只是纯粹地等待着一个答案。

“好。”凯莉说,“但可别指望我去接你。”


5

她生日那天正好是霜降。

北方冬天来得早,寒风一阵鼓着一阵,甚至飘了点小雪花。格瑞发过讯息,到机场时已是下午六点,还得再坐一小时地铁倒公交才能到她位于另一个市区边缘的合租房。

她果然没去接,甚至连衣服都不想换,心烦意乱地把头发挠成一个鸡窝,最终想了想,还是洗了个澡,描了描眉毛,挑了个亮色的口红涂上,看起来还算精神。艾比不知从哪听说的小道消息,天还没黑就窃笑着出门去了——“整晚时间都留给你,想干嘛干嘛。”小妮子故作豪迈地说道,额头挨了凯莉一记爆栗。

屋子里一点点昏暗下来,渐渐看不清时钟的指针走到哪里,只听得见滴答滴答的声音。她懒得去开灯,只是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发呆,像在黑暗的鱼缸中静止的游鱼。

她不知道,待会儿见了格瑞,他们有什么可以说的。她其实很清楚,谁也不想和谁分开。这次之后呢?他们各自回到没有彼此的生活里去,就像两条射线在相交于一点之后,所有的结局都是渐行渐远。多难过。

不然干脆大吵一架吧,凯莉想。把那点模糊的念想干脆点泯灭干净一拍两散,总好过现在这样藕断丝连的互相折磨。

然而此时敲门声响起,凯莉知道格瑞到了,过去打开了门。格瑞穿着深灰色的羽绒服站在门口,戴着帽子,纹路里粘了一层小冰雹。他把帽子摘下来抖了抖头发,跟她洗澡之前一样像个鸡窝。

她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因为这家伙一本正经地脸和滑稽的头发鲜明对比,实在太好笑了。

她冲格瑞伸出手,“礼物呢?”

格瑞抬头看了她一眼,抬起手来晃了晃拿了一路的蛋糕。“先切蛋糕。”他说,“帮我找双拖鞋。”

凯莉口是心非:“要不是拖地麻烦才不帮你找。”

蛋糕是店里随便挑的,很小,粉红色,稀稀拉拉地点缀着几颗草莓和樱桃。格瑞时间有限,让店员帮忙写了个happy birthday,要多寒碜有多寒碜。他插上蜡烛点燃,似乎很满意周围的黑暗环境。他刚深吸了一口气,呼到一半突然停下,从跟蛋糕一起拎来的塑料袋里掏出硬卡纸的生日帽,戴在凯莉头上。

凯莉哭笑不得,但也默默地看着他弄。等一切妥当,格瑞重新坐回凯莉对面的座位,开始唱生日歌。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他用中文唱完,又用英文唱了一遍。边唱还边拍手,每个音都落在拍子上。他唱得十分认真,以至于咬字很重,如同不舍得它们成型,然后旋转着消散在空气中。

凯莉托着腮看他,微微摇曳的烛火在视野里渐渐模糊成一个光圈,她只好努力地不断抬头,好让它们不要突然掉下来。


“吹蜡烛吧。”唱完歌后格瑞说道,“许个愿。”

“这种东西不灵的,根本没有一次实现。”凯莉说。

“那是因为你每次都大声喊出来了。”格瑞回答,“这一次不要说出口。”


凯莉向格瑞的眼睛看过去,这一眼很长,仿佛跨过整条银河。烛火倒映在他眼底,简直就像天上月倒映在平滑如镜的湖面,让她能够清清楚楚地读懂那里面近乎纯粹的不舍。

“先看礼物吧。”她别过脸去,“你不是有礼物要送我吗?是什么?”

“是星星。”他说,“我送你一颗星星。 ”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像珠宝店里那种首饰盒,深蓝色,摸上去是柔软的质感。里面安安静静地躺着一条项链,是五角星的形状,有棱有角,前后的平面倒很圆润,看得出做工虽不熟练却十分用心。

“博物馆里买到的陨石标本,我打磨了一下。”他说,“我觉得形状还不错,但你记得戴上之后尽量别碰水,我怕金漆会掉。”

“——凯莉?”

她只是看着他,双眼模糊,那一点点亮闪闪的金色渲染在烛光中,环绕着格瑞的身形,像是给这个总是冷色调的家伙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她忽然间什么无聊的纠葛还是误会,都显得不那么重要,至少这一刻,他们都屏住了呼吸,双眼里只余彼此。

他什么都记得,只有自己拼命逃避,想要甩掉那些与他有关的东西继续苟延残喘。但她从来也没有想过,折磨自己的那些无眠之夜格瑞是不是也是一样的难熬。

她只是不知道如今是否还有挽回的余地。

凯莉胡乱擦了一把眼睛,猛地吹灭了蜡烛。房间在转瞬之间陷入黑暗,只余她微微颤抖的声音还在回响。“那么,我来许个愿吧。”她闭上了眼睛,紧咬着嘴唇说道,“我们重新在一起好不好?”

片刻后凯莉睁开眼睛看向格瑞,他仿佛等待已久,终于展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好。”他说。

她也终于微笑起来。

这个故事到这里就还算圆满。

fin.

说点什么:

这是为凯莉小姐过的第三个生日了!!亲爱的女孩生日快乐!希望以后的生日也可以继续陪你过!

虽说感觉自己没有进步……逐渐在往青春疼痛文学靠拢……但还是希望大家看的开心!(土下座)

嗯!就是这些啦!祝看到这里的你也能每天开心!

                                                                 你诚挚的 阿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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